来源：SPORTbible

作者：Jack Kenmare

安赫尔-戈麦斯希望一次性解决各种流言。“我想当我离开曼联的时候，很多人都有了错误的印象。”戈麦斯在法国北部的家中接受了SPORTbible的专访，“人们问我离开曼联有多难，我尝试给出解释。但我认为觉得他们没有真正理解我的感受。确实是心碎了，不夸张。”

戈麦斯做出职业生涯至今为止最重大的决定已经过去了将近两年时间。

2020年6月下旬的那个下午，一名在萨尔福德红魔死忠社区长大的年轻人在卡灵顿基地向曼联和自己穿了14年的红色球衣道别。

曼联俱乐部希望他能留下。一份待遇更好的新合同已经摆到了谈判桌上，索尔斯克亚称他是“顶级小将”，当时还没有尘埃落定。“我们给他提供了一份新合同报价。”挪威人在新闻发布会上确认，“希望他会接受。”

然而戈麦斯认可自己的决定。来到自己无比熟悉的卡灵顿基地参加最后一堂训练课，戈麦斯原本没想过自己会流露出太多情绪。用他自己的话说，那天更衣室里部分人的道别比其他人要艰难得多。

当他穿过走廊，离开自儿时起一直效力至今的曼联成为现实，感觉就像是迎头遭遇重击一般。

“我跟队友道别的时候，一切都还好。”戈麦斯说，“显然，我还是有些情绪的，但我离开训练场的时候见到了加纳和门吉，我的两位老队友。老实说，那种感觉真的很糟。我止不住眼泪，语调也变了。我钻进车里，流着泪跟保安道别。我真的控制不了自己。”

过往从训练场回家的这15车程都是听听音乐或者跟好友聊天度过的。但那天戈麦斯一言不发。这标志着自己足球生涯中一个篇章的结束，不过他自己很清楚，是时候继续前进了。

“我原以为自己会在曼联终老。”他说，“我希望成为曼联传奇之一，这就是我的目标。在青训学院，我身边都是非常出色的队友，我的目标就是不断晋升，跟他们并肩作战，就像曾经的92班那样。但我明白，已经到了必须调整预期的时候了。”

“我必须表现得足够成熟，足够勇敢，做出这个决定并且承担风险。”

戈麦斯六岁时就有了成为曼联球员的梦想。他13岁就代表曼联U17队出战，一年后又被提拔至U18队。

这位极具天赋的攻击型中场很快就占据了新闻头条，成为2001年来曼联梯队完成帽子戏法的最年轻球员，戈麦斯还是替补登场解锁这一成就的。

戈麦斯以惊人的速度不断在曼联青训蹿升。在曼联青训学院工作了九年的尼基-巴特表示，如果这名年轻人能顺利成长，俱乐部将会收获一名极其可怕的球员。“这孩子每天都会训练，非常努力，他的天赋也令人难以置信。”

时间来到2017年5月的第二个星期。

5月18日，周四，戈麦斯成为吉米-墨菲奖的最年轻得主——吉格斯、斯科尔斯和拉什福德都曾获得该奖项。一天后，穆里尼奥亲自邀请戈麦斯跟一线队一起训练。

穆里尼奥显然被戈麦斯的表现打动了，他决定让戈麦斯在16岁又263天时就上演英超首秀。

主场迎战水晶宫一战的第88分钟，戈麦斯替换鲁尼登场，他成为邓肯-爱德华兹之后代表曼联一线队出场的最年轻球员。“16岁完成首秀，然后回家见到看着我长大的所有人，那种感觉真是不可思议。”

“即便是现在，我有时候仍会觉得能得到这样的机会实在太疯狂了。”

由于穆里尼奥执教期间的诸多风波，很多人都忘了他还给了6名青训首秀机会。毫无疑问，执教曼联的穆里尼奥是位口碑两极分化的教练，但他在戈麦斯的成长过程中发挥了重要作用。

“此前没人跟我问过关于穆里尼奥的问题，所以我从来没有机会聊到他。”戈麦斯说，“现在我年龄更大了，也变得更成熟了，我才意识到他对我非常重要。是他给了我首秀机会，我感激不尽。”

联赛收官战完成一线队首秀后，戈麦斯很快就在多场杯赛中入围大名单。

有一回这名曼联青训第一次被穆里尼奥“敲打”，还为此落泪。

“我从未跟人们说过这个故事，不过有一次他在我踢完了一场U21比赛后把我放入了一线队杯赛的比赛大名单。我们当时都在餐桌旁坐着，他走过来跟球员们沟通。然后他看向我说：‘我对你非常失望！’”

“他原本跟所有人都有说有笑的，所以我还以为他是在跟我开玩笑。我问他为什么这么说，然后他说起我前一天的比赛表现，肯定是觉得我踢得很烂。我自己倒没觉得有那么糟糕，但他是主帅，所以如果他认为我的表现很烂，那就是很烂。”

“他跟我说：‘你当时是这么踢的，但你应该那样做才对……’而且就当着全队的面这么说。我不是没受过批评，但都不是主教练的批评。我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一出，非常吃惊。”

“他最终吼完我了，继续跟其他人聊。我在座位上呆住了。后来有几名队友过来跟我说：‘别担心，忽略就是了。他就是想要看到你的反应，他就是这样的教练。’”

“我当时还非常年轻，所以脑子里只想着，‘完蛋了，他讨厌我。’我回到房间给老爸打了电话，差点哭了出来。”

五年过去了，戈麦斯如今能以全新的视角回顾当时的情况。

“我最终想明白了他是什么样的教练。”他说，“穆里尼奥总是希望球员们做到最好，我认为对我来说，他就是希望我能明白职业球员这条路没那么容易。他想让我参加那场比赛，然后像对待一名一线队球员那样锤炼我。”

“我觉得大致就是‘如果这就是你想要达到的水平，那你只能得到这样的待遇’。这是职业足坛，不再是青训了。我又长大了些才真正明白他的用意。我想我当时还太年轻了，没法理解他的想法，但我现在已经成熟了，愿意再次为他效力，因为他能激发球员的最佳状态。”

戈麦斯坦言自己没有和穆里尼奥保持联系，但他觉得如果再次见面，穆里尼奥还会伸出手拍拍自己的脸，就像他一直以来所做的那样。

“他是一位充满激情的教练，也能感染身边的球员。”戈麦斯表示，“他十分关心球员。我还记得马库斯和杰西曾告诉我，他们有时候在家休息会接到穆里尼奥的视频通话，其实他就是打个招呼，问问球员的情况。我觉得这还挺有意思的。”

“我认为这些小事说明了他到底是一位什么样的教练。”

索尔斯克亚在2018年年底接替了穆里尼奥的帅位，从那一刻起，一线队时间就变得越来越少且间隔越来越长了。比赛时间成了戈麦斯离开曼联之前的关键话题。

“这种情况确实令人沮丧，我知道自己还年轻，有时间继续成长，但我也觉得自己在一线队待的时间足够长了，有能力跟一些队友竞争。”

“我能理解俱乐部的处境不好，但身为一名年轻球员，你渴望展现自己的能力。不应该仅凭一场比赛或替补登场的10分钟就做出评判。作为年轻球员，如果你像皮球一样被踢来踢去，就很难找到自己的节奏或是熟悉球队的节奏。”

在欧联杯赛场的三次首发提供了宝贵的经验，联赛杯面对强大的曼城也是，但零零碎碎的出场时间对于这个阶段的青训球员而言并不是好的选择。

他希望得到稳定的一线队比赛时间，所以戈麦斯出乎许多曼联球迷的意料，拒绝了曼联的新合同，与法甲俱乐部里尔签下了一份5年的合约。之后，多方达成一致，戈麦斯在2020-21赛季以租借身份前往葡萄牙球队博阿维斯塔。

“很多人都会说：‘哪有人会离开曼联去博阿维斯塔踢球的。’当时发生了很多事，不好过。我必须表现得更强硬一些，把各种声音都屏蔽掉，坚持自己的决定以及目标。”

“我就是需要比赛时间，因为在曼联生涯的最后那段时间里，我的出场时间并不多。我想当时有很多人都是这样想的：‘他离开了曼联加盟里尔，然后被租借到了博阿维斯塔，可是他留在曼联也能得到租借机会。’但是在我看来，我一直都知道自己的愿景和计划。”

这项决定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比赛时间，戈麦斯也如愿以偿。

因为跟当时出任俱乐部足球总监的路易斯-坎波斯关系不错，戈麦斯与里尔签约，之后他在博阿维斯塔出场30次，还贡献了6粒进球。

“他们（里尔）跟我说，别给自己压力，去葡萄牙好好享受就是了。”戈麦斯说，“但实际上那是个相当艰难的赛季，是个宏大的工程。球队一口气引入了16名新援，还得在联赛中拿出不错的表现，想融入这样的球队环境并不容易。”

“当时的情况很难，但就我个人而言，我觉得自己的表现还不错。”

用戈麦斯自己的话讲，由于赛季初就遭遇脚踝伤情，他花了些时间才真正在里尔起步，但在法甲的首秀赛季还是可圈可点的，而戈麦斯认为法甲的对抗和节奏并不逊于英超。

“和各行各业一样，有些人的适应速度会比其他人更快。”

“我必须理解队友以及对手都是怎么踢的。我也需要法甲联赛的整体风格，因为很多球队都会排出4-4-2阵型……或者不是4-4-2的话就是三中卫。没有多少球队选择4-3-3，也就是我最习惯的阵型。”

“法甲的反击也极具威胁，这里有许多兼具速度和力量的攻击手。哪怕你只是一瞬间分心，或者球队的阵型没有落位，你会被任何一个对手惩罚。我在曼联踢过，曼联就以反击闻名，但法甲这里的反击在不同级别。”

为里尔出战的第一个赛季，戈麦斯共计出场28次，包括欧冠赛场对阵狼堡、萨尔茨堡和切尔西的比赛。实际上戈麦斯那个赛季每90分钟内能完成1.77次直塞，这项数据让他跻身欧洲足坛顶级天才之列。

“赛季至今有过起起伏伏，但考虑到这才是第一个赛季而已，我已经得到了很多机会。而且我需要在头一个赛季里适应比赛风格，我要面对不同的国度，不同的俱乐部，新队友，新的语言，以及新的教练。”

“对我来说，一切都有很大区别。我可以说为自己和本赛季的表现感到骄傲。”

自戈麦斯决定离开以来，曼联这边经历了剧变。

上上赛季拿到英超亚军后，曼联上个月收获英超时代的最低赛季积分，以输给布莱顿和水晶宫的连败结束了这个令人失望的赛季。

对于包括戈麦斯在内的许多仍在关注曼联的球员来说，这是难以接受的成绩。

“很难接受，尤其是我还认识队里的许多人。我认为以球迷的立场来看，你在家里看到这样的比赛肯定很难受。我觉得虽然上赛季有许多负面因素，但接下来也会有许多积极因素，希望很快就会有转变。”

他将排在法甲第十的里尔与曼联的挣扎做了比较，包括场上和场外。

“里尔这边也有巨大变化。”戈麦斯说，“我们失去了上赛季带领球队赢得联赛冠军的教练，还有其他一些事。有许多球迷们看不到的情况。你必须那这些因素都纳入考虑，实际问题比肉眼所见更多。”

“不过我确信随着新教练到来，情况会改善的。说到底，曼联毕竟是曼联。他们永远都会在竞争行列中。希望新赛季一切能重回正轨。”

在场上，戈麦斯觉得自己离开梦剧场后有了提升。

时间回到2019年，前曼联主教练索尔斯克亚表示戈麦斯还没法满足英超联赛的身体素质要求，但58次出场过后，21岁的戈麦斯认为自己已经有了明显进步，有能力在世界上任何一个顶级联赛立足。

“就身体层面来说，我已经处在跟曼联时期不同的级别了。我踢了很多比赛，所以我觉得自己能达到任何联赛的一线队要求。我相信自己能在任何联赛立足，也有能力满足球队的要求。”

“而且我一向是能胜任多个位置的球员，本赛季哪儿都踢过。上赛季倒数第二轮，我们对阵表现出色的尼斯，教练组排出4-4-2阵型，而我踢的是中前卫。我们3-1赢下了那场比赛。我已经证明了自己可以胜任不同的战术角色，只要球队需要，可以放心让我踢任何位置。”

戈麦斯的成长在去年十月得到了回报，他首次得到了英格兰U21队的征召，自那以后，他又为英格兰U21队踢了6场比赛，还在本月3-0完胜阿尔巴尼亚的比赛中踢满全场。

他知道自己离开曼市的决定在李-卡斯利征召自己的决策过程中发挥了多大作用。“对我来说有着重大意义。英格兰不乏天才，我这个年龄段的可选球员很多，但我被选中成为球队一员，对我来说意义非凡。”

“我想在里尔得到更多的一线队机会帮到了我。不论你在哪家俱乐部，能踢上比赛才是根本。这次转会给了我极大帮助。如果你看看球队名单，得到征召的球员都有稳定的出场时间，而且表现都不错。这是我跟他们竞争的唯一途径。”

在社交媒体上搜索一番，你会发现仍有一些曼联球迷为俱乐部放走戈麦斯感到遗憾。

由于球队在场上一次次陷入挣扎，“如果XX会怎样”的话题被不可避免地再次提及。而戈麦斯以成熟的心态回顾自己的曼联生涯。他同意如果在更熟悉的位置上获得更多机会，自己能在曼联一线队展现影响力的说法，但最终，他还是从表现最好的球员之一那儿收获了一些至关重要的经验。

“当时我觉得自己可以得到更多机会，但是很难，因为布鲁诺来到球队后一直都有上佳表现。我从布鲁诺那儿学到了很多，他给了我很多帮助，现在我们仍有联系。”

戈麦斯跟多位曼联球员都保持着联系，包括今夏离队的马塔和林加德。

他还会每天都和前队友詹姆斯-加纳聊聊。加纳8岁就加入了曼联青训，上赛季帮助诺丁汉森林成功冲超。

“他是我在足坛最好的朋友之一。”戈麦斯笑着说，“我们每天都会通话，我一直都知道他的能力，所以看到他现在的成绩，还得到了应有的认可，我也觉得非常激动。”

这次采访的话题很快转到了远离曼市之后的生活。

戈麦斯很享受在新环境里度过的时光，但同时也坦言自己想念英格兰的种种，包括家人、好友，以及去当地超市的便捷购物。“我也不知道……反正就是喜欢去Tesco逛逛。我会怀念逛森宝利或者去洗车的日子，因为我跟洗车房的工作人员都混熟了。”

谈到未来，戈麦斯的脸上再次露出笑容，他说自己的短期目标是在场上拿出更稳定的表现。当然，戈麦斯还很年轻，但他“已经到了许多年轻球员在一线队立足并踢上比赛的节点”。

除此之外，戈麦斯还志在征战最顶级的赛场。他在里尔过得很开心，他也希望继续踢上欧冠。但正如他所说，所有人都有自己的梦想和雄心。

“我不会坐在这儿说我没想过为其他俱乐部效力。我愿意将来为一支西班牙球队踢球，我的目标是为一家顶级俱乐部效力。”

戈麦斯在老特拉福德的经历不如预期，但他仍深爱这家俱乐部。他并没有排除未来某天重返曼联的可能性。戈麦斯说，他希望“有一天能再次为曼联而战”。

本次专访临近结束时，话题形成了一个闭环，我们又聊到了他的首秀和在英超赛场的短暂亮相。我跟他说，如果我是他，我会希望有朝一日重返英格兰，向人们证明他们错了。他听到这儿笑了。

“No，No。我有时候也会有这个想法。”